文摘精選 /
佚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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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王生善的戲劇,
可以發現在親情的描繪上, 他總是寫得細膩而深刻,
每每讓觀眾為其劇中纏綿悱惻的倫理親情感動落淚, 例如"母親"、
"愛心" 、 "親情"都是觀眾熟知,
賺人熱淚的倫理劇, 然而,
能有此充滿真性情的筆觸,
確是源於他個人生命中坎坷的際遇, 使得他能夠把生離死別等人生哀恨,
在劇本中刻畫得淋漓盡致, 王生善自己就曾說:『
劇作家必定要有真切的體驗, 真摯的情感,
才能寫出動人的作品。』
走下光燦的戲劇舞台,
王生善在真實的人生舞台上, 是一頁頁辛酸的篇章,
他自幼失估, 與母親相依為命;
成年時即遭逢戰亂顛沛, 好不容易逃至台灣,
母親卻中風癱瘓, 一病十八年不起;
他的婚姻只維持三年, 留下兩個兒子由他獨立撫養,
王生善真實的生活便是在"上有高堂老母,
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兒中一路艱辛的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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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善一生中最摯愛的人就是他的母親
八歲那年,
王生善的父親早逝, 母親只得帶著一群幼子投靠娘家,
雖然在經濟上因此而得到不少幫助, 但由於是個大家庭,
難免還是受了不少氣, 這一切,
王生善看在眼裡, 心中覺得十分難過,
於是下定決心要憑著自己的力量, 為母親分勞解憂,
從十二歲起,
王生善每天下課就去賣報紙或做些零工來貼補家用,
因而也更能體會母親撫育幼子的辛勞, 所以從小他就發誓,
將來一定要好好孝順母親。
長大後
的王生善謹記著兒時的誓言, 可惜命運卻捉弄人,
他的母親辛苦把他們兄弟們撫養長大,
也盼得大兒子王生善結婚生子成立家庭, 不料遭逢戰亂,
大陸變色, 王生善帶著母親與襁褓中的大兒子來到台灣,
但妻子與二兒子卻因一時差池仍身陷大陸,
爾後二兒子雖然回到身邊, 但與妻子的婚姻確是仳離下場,
因此王生善只得又辛苦母親幫忙帶著小孩,
而剛到台灣的時候, 王生善的收入不好,
一家人過得相當清苦, 好不容易等到經濟狀況稍好的時候,
母親卻病倒了。 王生善的母親因為高血壓而導致半身不遂,
從此纏綿病榻十八年, 俗語有謂:"久病床前無孝子",
但對王生善而言絕不適用, 他事親至孝,
足足親侍老母十八年, 頭幾年,
母親剛臥病時, 王生善親手為他飲食、
洗澡, 即使如便溺等事也得親自照料,
每天他上完課就趕回家, 所有能退卻的應酬他一概不參加。
後來即使經濟狀況轉好, 請了兩個女佣輪流照料母親,
但是他還是不管工作再忙再累, 儘量抽空侍候,
尤其像大小便更不假手外人, 他說:"雖然是可以花錢請人來照顧老人家,
但是外人誰能有那麼大的耐心和細心呢?"
為了母親的病,
王生善遠行在外時更是一心掛念,
民國五十一年他應邀出國導演中國道德重整會在歐洲演出的"龍"劇,
臨行之前, 母親臨榻涕泣,
拉著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老人家實在不放心兒子出遠門,
而王生善又何嘗放心家中老母和幼兒呢? 只能也陪著流淚安慰道:"這次出國,
除了盡力公事外,
還想到德國和美國找找看有無醫治半身不遂的特效藥, 也許能找到也不一定
。."
王生善離家別母的事,
後來被當時擔任青年救國團主任蔣經國先生知道了,
他特別召見王生善予以慰勉,
並且責成王生善的服務單位在他出國期間照料他的母親, 為此,
王生善感動得痛哭流淚,
這才稍稍放心的帶著長官的愛護之意到歐洲工作。
王生善到了國外以後,
所領到的旅費與膳食費他一個錢也不敢亂用, 天天節衣縮食,
到回國的時候除了替母親買了一箱藥品外,
他自己連一條領帶也沒有添購。 還有一次,
王生善應邀赴馬尼拉為華僑青年暑期訓練講學,
他幾乎每天都寫信回台向母親請安, 由他唸初中的兒子唸給病床上的祖母聽,
王生善的一片孝心, 多少撫慰了飽受病痛折磨的老母,
當時, 為他的母親治病的大夫就曾對他說:"
老太太能在中風多年依然健在, 都是因為你的孝心得緣故。"
不過, 再怎麼細心照料,
終究還是要面臨死別的苦痛, 王生善的母親八十大壽那年,
因為病情轉重進了醫院, 為了討母親歡心,
他特別買了蛋糕在醫院裡為她祝壽,
請所有的醫生和護士吃蛋糕, 但就在母親愉快的度過八十大壽後沒幾日,
她就撒手人寰, 讓王生善十分不捨,
放聲大哭的像孩子似的。
回想起與母親相處的歲月,
王生善不覺得有任何辛勞,只覺遺憾,
他常為自己早年環境不佳, 母親必須跟著受累,
及至經濟狀況好些, 可以讓母親稍微享受時,
她卻一病十八年不起, 讓王生善內心一直感到內疚,
而在母親病中, 他也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多,
因為有時自己心緒欠佳的時候, 偶而也會埋怨。
母親過逝後他也常覺懊惱, 不斷自責:"她是那麼無助,
我為什麼不能忍住自己的情緒呢?" 為此,
他時常跑到她老人家陽明山的墳前大哭一場。
對於王生善的許多長官和朋友而言,
王生善的孝行十八年如一, 已經誠屬難得,
他們一再想推薦他為好人好事代表, 但都被王生善婉拒了,
因為他認為:" 一個人行孝是本份,
而不是沽名釣譽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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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善的婚姻生活只維持短短三年時間, 不過,
為了這段錯誤的姻緣, 他卻付出了一生的時光作代價,
二十二歲那年, 王生善和同是演劇隊的女演員候芬結婚,
當時兩人年紀都輕, 候芬只有十七歲,
嚴格說來不過是個大孩子而已。 由於不懂得婚姻的經營,
在大陸局勢混亂之時, 兩人的感情就出現裂痕,
待山河變色, 王生善帶著母親和大兒子輾轉到了台灣,
妻子和二兒子卻身陷大陸, 一海之隔,
斷了音訊, 也讓原本就有裂痕的婚姻更形破碎。縱然感情不祿, 對於在大陸的妻兒,
王生善仍是一心掛念, 但兩岸隔離未知生死,
也只能午夜夢迴時獨自垂淚。 好不容易,
三年多後, 妻子千辛萬苦的帶著小兒子從上海逃到香港,
兩人才又再度聯絡上。 得知妻兒平安,
王生善雀躍不已,
立即想辦法為妻子辦了可以進入台灣三個月的入境證, 一心等待著一家團聚。
可是, 三個月的時間一天天的流逝,
卻一直見不到妻子的蹤影, 王生善不死心,
又辦了一次, 期限過了妻子還是沒來,
王生善心裡清楚妻子是決心不來了,
於是他的心也跟著冷卻下來, 當時剛到台灣的他,
薪水少, 又拖著生病的母親和幼小的大兒子,
生活很是艱苦, 他非常希望妻子能過來團聚,
可是事與願違, 妻子一年拖過一年,
一直沒有來台重聚的確切期限, 她執意不肯來,
至此, 兩人的婚姻可以算是結束了。
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後,
末了王生善等到的是妻子的離婚要求, 於是民國44年夫妻倆終於正式在香港辦了離婚手續,
王生善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回二兒子。 因此,
在兒子十二歲時, 他的妻子把兒子送到香港機場,
小兒子就這麼自己上了飛機飛到台灣, 尋找那自小失散,未曾謀面的父親。
王生善一直記得父子相認得那一天情景,
當客機降落在松山機場時,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提著一隻小皮箱, 隨著大批的旅客下了飛機,
他一臉無助的, 東張西望的像在找尋什麼似的,
此時, 站在機場停機坪外的王生善,
遠遠的看著這個孩子,
他立刻認定的這就是他闊別十二載的兒子, 王生善內心激動不已,
可是礙於機場的規定,他不能越過停機坪的防線,
只好不斷揮動著右手, 大聲叫著他兒子的小名"韋慰",
可是韋慰顯然沒有聽見這個陌生的聲音, 王生善急了,趕緊拜託一位機場服務員幫忙,
這才總算把韋慰帶到他身邊來, 父子初見的剎那,
王生善拉著兒子的手, 叫了一聲"韋慰",
韋慰則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還不曾相識的父親,
遲疑半餉才輕聲喊了"爸爸",
這時王生善再也無法克制的淚盈滿眶, 父子相擁痛哭一場。
骨肉團聚固然令王生善感到欣喜,
但看著投回父親懷抱的韋慰, 仍朝夕思念他相依十二年的母親,
經常抱著母親的相片哭泣, 王生善不禁心酸,
只能感慨萬千的跟朋友道:"孩子沒有錯,
想他過些時候, 會習慣的。"
當時, 由於突然多出了個兒子,
媒體還形容王生善是天外飛來一個兒子,
然而這骨肉分離又重逢的辛酸, 婚姻破碎的苦痛,
也只有王生善自己心裡才清楚了。 終其一生,
王生善都未再婚, 早年是因經濟環境不佳,
身邊又帶著老母與幼兒, 加上擔心孩子不能接受,
王生善不敢重覓良緣; 但待經濟條件轉好,
孩子長大成人後, 他又覺得年歲已高,
既已蹉跎, 就乾脆把全部的心力奉獻給教育事業和家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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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失牯的王生善,
除了對辛苦撫養他長大的母親敬愛有加外,
對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更有一份難捨的手足之情,
可惜戰亂不僅毀了他的婚姻, 也讓他和弟弟兩地相隔無法再見,
最後竟天人永隔了。 王生善早年離家時,
他的弟弟王生義年紀還很輕, 待中國大陸開始紛擾不安時,
王生義把母親從漢口送至重慶和王生善會面,
原本王生善希望一家人能一起離開, 但因弟弟的未婚妻家中開船公司,
未婚妻要跟著家人往長江方向走, 所以弟弟在情感的牽絆下,
決定不跟王生善他們走,
而在當時因共產黨普遍給民眾的印象還不錯, 誰也沒料到日後竟然面目猙獰,
以致王生善與弟弟的一時離別竟成永訣。
兄弟倆這一分隔就是幾十年,
因為王生善在台灣算是小有名氣, 間接地竟害得弟弟被共產黨抓了起來。
王生義被關了以後, 妻子不久就帶著孩子離開他了,
孩子也直接跟著母親姓, 後來他還被下放到新疆採煤礦,
由於王生義是學會計的人, 從不曾做過苦工,
因此其間的辛苦可想而知, 在採礦期間,
他在那裡認識了個女工並娶了她, 育有四個子女,
生活非常清苦。 王生善知悉弟弟的處境後很是難過,
可是兩岸無法往來, 他也無可奈何。
一直到他離開電視工作赴美充電之際,
王生善才有機會想辦法聯絡上弟弟, 好不容易找到了,
王生善希望能將他們接到美國生活, 好彌補他心中的愧疚,
不過由於申請的過程費用龐大, 他自己當時自我放逐在外,
錢也不是很夠, 還是向別人借了錢放在銀行中,
才足以作為申請的證明。 千盼萬盼,
終於弟弟父子們來到北平,
可是美國這邊的簽証卻遲遲沒有下來, 為此,
王生善只好繼續滯美等待消息, 又特別請了律師處理,
可是仍然沒有著落,到最後王生善實在沒有經濟能力再支持了,
而他的弟弟又不幸的患了帕金森症,
所以最終還是沒能將如願將他接到美國。
大陸開放探親的初期,
王生善還不敢前去大陸, 一直到他去菲律賓導演"中國人"時,
才轉去大陸成都探望, 可是為時已晚,
弟弟已經過世了; 兄弟倆終究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弟弟的妻兒告訴王生善, 他的墳是在漢陽,
為此王生善也特地跑了趟漢陽, 但是到處都找不到,
這裡的一切早被鏟平, 無影無蹤。
王生善沒料到最後連個憑弔的地方都沒了, 只好仰空長嘆,
將對弟弟的感情與歉意深埋記憶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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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個人事業如日中天之際,
王生善卻毅然放棄臺灣的一切, 赴美充電,
許多人覺得十分惋惜, 紛紛勸留,
但是王生善自己深深知道, 作為一個創作者,
他已經遇到了瓶頸, 是應該要去接收一些新資訊的時候了,
對於大好的事業他沒有絲毫的不捨, 美國之行一去就是五年,
一方面教書, 另方面也當學生,
選修了一些課程, 努力的掌握世界的戲劇潮流,
後來若非文化大學創辦人張其昀寫了封公開信 ,希望他回來,
否則充實的美國生活還真讓王生善樂不思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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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善到美國的第一站是堪薩斯大學,
在那兒名義上是助理教授, 平日除了教書外,
還主持一些關於中國戲劇方面的座談會,
而他自己也選修了一些課, 努力地趁此機會吸收戲劇新知。
在堪薩斯大學待了一年半後, 簽証也到期了,
由於當時中華民國政府對簽証的核發非常嚴格,
教育部發給王生善的簽証是訪問, 時間到了要再延長非常困難,
王生善感到十分不平, 他對駐堪薩斯的總領事說:"
我自己花錢進修充電, 也算是對國家有貢獻,
為什么不發簽証給我呢?" 當時的總領事人也不錯,
聽完王生善的陳情後, 立刻打電話回台灣給教育部,
延了一年時間給他, 因此,
王生善才有機會又跑道西部的哥倫比亞學院去學電影,
當時他的同班中國同學就是後來成為國內著名新銳導演的萬仁、柯一正、
李祐寧等, 能與這些年輕人一起學習,
王生善不覺尷尬反而充滿興趣,
非常用功的吸收電影方面的知識, 而經過這一西方新浪潮電影思想的洗禮,
也確實讓王生善感到不虛此行, 不過,
在此期間他最覺煩惱的還是簽証問題, 幸而在洛杉磯時他遇到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的潘健行,
當時正擔任經濟部外貿會的駐外代表, 適時給予王生善很多幫助,
由於兩人以往並不熟稔,
潘健行的慨然相助已讓王生善十分感激,
爾後得知他的幫助動機更令王生善感動萬分,
王生善在哥倫比亞學院學導演的時候拍了一部作品, 是關於中國功夫的,
當時潘健行立刻去找了一批會中國功夫的師父、 徒弟給他,
讓他的拍片過程異常順利。
後來王生善不經意的把簽証上的煩惱告訴他, 潘健行又立刻把領事找出來,
要領事寫下王生善對中國戲劇的貢獻,
因此順利地又獲准簽証再一年, 王生善非常高興,
但也十分疑惑潘健行為何對他這般照顧, 結果潘健行告訴他,
其實是因為當年自己考取文化大學新聞系時,
當時的系主任鄭貞銘很有心, 把每一位考上的同學都叫來談話,
潘健行老實的告訴鄭老師因為家境貧困,
恐怕讀不起文化大學, 鄭貞銘聽了以後只鼓勵他不要輕言放棄,
也不用擔心學費的問題,
結果潘健行在文化四年的學費全是鄭老師幫他籌的,
而為了報答鄭老師的惜才之恩, 潘健行母親過世的時候,
留了遺囑, 特別捐出三十萬元出來,
指定給鄭老師作為系務的行政費用,
而當時一般人一個月的薪水才兩萬元而已。 "我見你對影劇系學生的照顧和鄭老師對我們的一樣,
我幫助你, 就等於回報鄭老師。"
潘健 行的這一番話,
讓為人師表從不要求回報的王生善也甚感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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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期間, 王生善不幸地發生了兩次車禍,
第一次讓他險些破財, 第二次卻幾乎奪去他的性命。
第一次車禍是在哥倫比亞學院的時候,
他有一次開車不小心和一輛橫在他車前的車子發生一點小小的擦撞,
當時王生善覺得自己也有些過失, 於是生性敦厚的他下車先向對方道歉,
再請保險公司前來處理, 未料卻因此引起了大風波,
一年之後, 王生善轉到三藩市的法界大學教書,
忽然接到對方要求賠償高達三萬美金的車子和精神損失費用,
王生善訝異之下趕緊向保險公司詢問, 保險公司告訴他會替他打官司,
於是麻煩來了, 一連串的律師盤問弄得他焦頭爛耳,
最後對方還是要求四千元美金和解,
原先王生善氣得不願和解, 但法官把他找去,
勸他不要再堅持, 以免審判過程曠日廢時,
而在他認錯在先前提下, 官司不一定能贏,
屆時可能要賠得更多, 王生善見事已至只好妥協,
所辛保險公司幫他付了這筆錢, 沒有造成他太大的經濟負擔,
不過, 王生善一直保有中國人凡事講求人情禮儀的傳統觀念,
對於美國這種只講法理的作風, 感到極大衝擊,
一時間還真不能接受呢!
另一次的車禍,
是當時美國有一個小劇場要演出"秀姑"
一戲, 為了付費問題,
王生善受邀前去簽約,
未料半途上卻發生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車禍, 那時候,
王生善正好買了一輛新轎車, 在高速公路上也不是開得很快,
可是有一輛貨櫃車跟他的車靠得很近, 王生善正想擺開他,
還來不及行動,貨櫃車就撞上來了, 在車內,
王生善只見到貨櫃車的車輪一排排地壓過自己的車子,
心裡想: 這次完了!
而路旁急救的人員雖然好心地幫忙召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
但大家都以為他一定沒有救了, 沒想到車子被貨櫃車一路壓過去,
王生善卻奇蹟地毫髮無損, 在醫院裡,
醫師幫他照了一百多張X光片,
確定他真的沒事才肯讓他出院, 而當時王生善還非常清醒,
腦中只想到萬一有事, 兩個兒子怎麼辦?
他請醫院幫忙打了兩通電話,
一通是通知小劇場不能如期過去簽約, 另一通則是打給他的學生蘇妧玲,
請她來接他, 不多時,
蘇妧玲和萬仁到醫院來接他, 那時已經是晚上了,
本來在整個過程中, 王生善心中沒有絲毫的害怕,
直到回到家中冷靜下來時, 才感到恐懼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他請學生幫忙買了香和紙錢拜拜, 心裡才覺安心了些,
也才發現自己在這樣大的車禍中卻能毫髮無傷, 真是先祖
保祐, 他想,
也許自己平時種了些福田, 所以老天才給他這樣大的福報!
兩次車禍, 迴異的結局,
讓王生善的美國之行不僅在新知上的吸收有所收穫,
對於人生也有了另一番的體驗與見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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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教學進修的日子,
王生善後來都在法界大學教中文和中國戲劇, 法界大學的規模很大,
但當時並沒有發展得很好, 學生也不多,
而由於教的都是出家人, 王生善覺得沒有太大成就感,
但這個學校很有心, 一直希望可以辦成一個好大學,
校長度輪法師有意聘請王生善長期留任為專任教授,
王生善也不排斥繼續留在美國。 可是,
這時候曾對他多所提拔,
並贊助他出國進修的文大創辦人張其昀, 無法接受王生善一直滯美不歸,
他非常希望王生善能重回華岡教書,但在屢屢催促不見蹤影下,張其昀求才心切,
乾脆在文大的校內媒體華夏報導上寫了一則公開信,
希望王生善能儘速回國, 在這封言辭懇切的公開信上,
張其昀除了一抒己身對於在華岡興學的理想抱負外,
更直陳戲劇教育乃聖賢事業的重要性,
以及對王生善的才幹與多年在華岡的辛勤努力至表推崇,稱他為華岡柱石之一,
希望他能將國外所學再帶回華岡, 以嘉惠學子。
由於信中對王生善多方肯定與鼓勵,
王生善思及創辦人長久以來對他的提拔之恩,
並曾在母親病重時適時雪中送炭, 覺得再不回國就太對不起他老人家了,
於是開始準備回國之事。
為了以後往返美國方便,
王生善在美申請了永久居留權, 他是以國際知名藝術家身份提出申請,
因為要提出證據,
所以他請人在台灣把他的著作整理翻譯成英文, 搬到大使館做公證,
由於王生善的著作太多, 還
得幾個人費力地抬上律師樓, 當時問話的律師見到如此陣杖,
還特地問他一定是很有錢囉,
因為在美國寫一本書的收入可以有十年好日子過, 王生善苦笑在心裡,
但為了符合美國人的認知, 也只得順著他的話,
因此很快地就獲得居留權, 1982 年王生善才回到台灣,
結束在美整整五年的自我放逐、 充電的時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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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闊別五年的國門, 往日馬不停蹄的忙碌歲月再度展開,
王生善又開始穿梭在電視臺、 話劇舞台和教學講臺上。
不負張其昀所託, "充電"
之後, 王生善把美國看到的、
學到的電影、 電視及舞台劇各方面的新知識、
新觀念, 一股腦地全部帶回台灣,
面對講臺下的學生傾囊相授; 而在這同時,
王生善又再度提筆寫劇本, 雖然沒有再像過去那麼多產,
但陸續也為台視和中視寫了"大地兒女"、
"書劍春秋"、 "儂本多情"
及"半生緣一世情"等電視劇本;此外,
在舞台劇本方面, 他改變了以往擅長的西洋式舞台劇風格,
重新尋找傳統韻味的表達方式, 他將莎世比亞的名劇改編成"月湧大江流"、
"分疆恨"、 "戰國春秋"等劇本,
以純中國式的人物、 對白、
衣飾、 道具,
作全盤中國化的詮釋, 這個嘗試十分大膽,
但也得到了很好的迴響。
大膽的創新對王生善而言不是頭一回, 過去他執導莎士比亞的戲劇時,
就以象徵主義和寫實主義相結合手法,
並利用伸展台使台上演員和台下觀眾打成一片, 做了成功的演出。
正由於他是那麼地熟悉莎翁作品, 所以創作的"分疆恨"能夠成為莎士比亞中國化的實踐作品,
"分疆恨"是以中國戰國時代為歷史背景,
敘述年邁的趙王要將疆土分給三個女兒, 長女宣姜、
二女采姜爭相表白孝心分得疆土, 三女兒文姜卻默默不語,
因此不僅寸土未得, 還被斷絕父女關係。
然而趙王退位後寄於宣、采二女籬下,
受盡凌辱, 此時上卿李銳庶之子李畏同時勾引宣、
采二女, 圖謀趙國王位,
結果陰謀敗露, 宣姜下藥毒死情敵采姜,
並在李畏將死時投環自盡, 但解救父親於荒野的文姜,
卻也被李畏害死, 最後只留下老王一人獨自悲嚎。
"分疆恨"等於是將一個西方人熟悉的悲劇故事完全中國化的呈現,
它不僅帶著"李爾王"
的性格與悲劇氣氛, 同時再現了我國二千年前國土分裂,
骨肉分離的史實,
使得觀眾在屬於自己的歷史文化氛圍中更能看懂和理解莎士比亞,
較之王生善早年改編莎翁作品的意涵更進一步,
無怪乎報紙評論稱該劇無論是從藝術性與戲劇效果上看,
都是王生善的一部里程碑作品。
不僅在莎士比亞改編劇本上嚐新,
王生善在其他舞台劇的推展上也不斷從傳統中追求新意, 以文化大學、
國立藝專戲劇科系的校友為骨幹成立的"新生代劇團",
由王生善擔任團長, 為了開拓舞台劇的新風貌,
他嘗試將中國的平劇唱作表演方式融入現代舞台,
積極的推動新劇運, 旅美回來的王生善,
並沒有只是將西方的新知識帶回來而已,
他從傳統的中國反芻, 給予戲劇一股更新更久遠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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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沛的創作力, 馬不停蹄的忙碌生活,
固然讓王生善在精神上獲得十足的充實,
但年過七十的身體還是發出了警訊。
民國八十二年那年, 王生善除了教書外,
當時教育部請他參與輔助大專院校的巡迴演講,
他自己同時間又辦了王生善導演教室的活動, 擔任大專院校戲劇比賽的評審,
參加第一屆台北關漢卿學術研討會, 並擔任研討會委員,
日子安排得十分緊湊。 有一天,
他去看關漢卿戲劇的演出,
而當天下午還去張澤民之子的婚禮送了禮金, 那時,
張澤民就說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不過王生善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晚上,
還是趕去看戲,
結果坐在他旁邊的中央日報副總編輯梅心也說他臉色不佳,
就把他送上車回去休息, 王生善心想也許是太累了,
睡一夜就好, 也不引以為意,
第二天早上, 他照往常一樣去上課,
一路上, 他想往左避開右邊的摩托車,
身體卻不聽使喚地一直向右,
那一天上的是大四學生的導演課, 第二節的時候,
王生善終於不支的在課堂上倒下, 一群學生簡直嚇壞了,
沒想到平日硬朗的王老師竟然病倒了,
他們趕緊將王生善送到榮總的急診室, 診斷的結果竟是中風,
在慌亂的急診過程中, 王生善腦子裡卻還十分清楚,
但醫生為測試他的清醒程度, 一直拍他的臉,
問他今天是禮拜幾? 這是什麼地方?
然後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王生善被問煩了,
故意回說: " 我叫蔣經國",
醫生嚇了一跳, 以為他病況嚴重,
後來住院期間和醫生熟了, 醫生忍不住問他既然意識清醒,
為何回答叫蔣經國呢?
幽醫生一默的王生善這才把關於蔣經國的笑話講出來,
原來有一個故事是說蔣經國生前有一次到瘋人院訪問,
一個瘋子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說:"
我叫蔣經國",那瘋子很緊張的叫道:"不要說你叫蔣經國,
我就是有一次向人家說我叫蔣經國, 所以才被送進瘋人院的。"
王生善在榮總醫院得到很好的照顧, 充份控制住病情,
而託天之福, 這次中風也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在住院期間, 王生善的病房前門庭若市,
關心他的老中青少輩的朋友和學生一直來看他,
弄得護理長最後不得不被迫掛上禁止探望的牌子,
對於這麼多的朋友與學生的關懷, 王生事自是銘感五內,
但也不免遺憾在這期間沒有一個文化行政官員或是國家行政主管來探望他,
畢竟以他這樣一個對國家有過貢獻的老劇作家,
卻比不上歌星方季惟生病時, 文建會還贈金四千元,
怎不叫他感慨良多呢? 王生善記得在強權時代,
蔣經國總統每年都要和他吃一次飯談一談寫作之事,
而彼岸的大陸, 對於更是時時主動照顧、
尊重一些老藝人或是劇作家,
而反觀口口聲聲講求文化建設的台灣, 卻是如此冷漠情景,
王生善忍不住向來訪的藝專廣播電視科主任曾連榮談起他的感慨,
曾連榮聽了卻道:" 老師,
您的成就還需要李登輝來肯定嗎?
反過來是他需要您肯定才是。" 這一席話讓王生善鬱悶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心想:" 是啊!
我最大的收穫就是學生的尊敬和肯定,
又何必在乎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人, 最重要的是把身體照顧好,
不要拖累家人才是。"
出院以後, 為了身體的復健,
他接受了江長文的建議開始游泳, 大兒子遠弘也很有孝心,
花了三十萬元買了一張俱樂部會員卡給他,
從此王生善每天都到游泳池報到, 身體很快就復原了,
而這個運動的好習慣他也一直保持下來,
至今年過七十五高齡仍每天游泳, 一下水至少四十分鐘,
游一千公尺以上, 許多年輕人還沒有這樣的體力呢!
朋友和家人都對他的毅力深感佩服。
王生善自己則在經歷一場大病後, 更體會健康的重要,
他說:" 病痛在自己身上,
再多的安慰與照顧也無法取代, 想要健康還是要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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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善常向學生說這麼一個小故事: 村口有一株百年老樹,
村裡的孩子很喜歡在樹蔭下戲耍,
大人們則在樹下乘涼說古道今, 有一天,
一對青年男女攜手到老樹下憩息, 老樹問他們近況如何,
年輕人說:" 想做生意,
可是沒本錢。" 老樹慈祥地告訴年輕人:"孩子,
把我身上的果實摘去賣了當本錢吧!" 年輕人搬來梯子,
把老樹上的果實摘得一粒也不剩, 高興的走了。
過了一段時間, 來了一對中年夫妻,
他們對老樹說:" 我們想到海外做生意,
但沒有舟船。"
老樹慷慨的答應把自己的軀幹送給他們去製作木舟,
中年夫妻立刻用電鋸把老樹幹鋸掉,
老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頭孤伶伶地留在那兒。 很久很久以後,
一對老夫妻拖著蹣跚的步履走來, 他們對老樹說:"
我們好累, 好想休息!"
老樹抖擻起精神迎接這對疲憊不堪的老夫婦,
要他們坐在自己枯槁的樹幹頭上休息, 他感慨地對老夫婦說:"
孩子, 我所能為你們做的就這些了.......。"
王生善認為自己就好比那老樹, 即使剩下枯槁的樹幹頭,
還是要盡力的奉獻。 八十六年七月,
王生善自文化大學退休,
但己習慣忙碌的王生善並不打算就此賦閑, 他認為自己老當益壯,
還可以再為社會做些事,
他一生無怨無悔的從事藝術創作工作。 近年因健康問題而較少寫作,
現在, 他打算重新提筆繼續這個終生志業。
退休後的他生活也不得閑, 第一部要寫的長篇劇本是"秦始皇的爸爸們"
這將是繼他二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一代暴君"
後更上一層樓的嘗試, 將以時空交錯的方式把秦始皇、
希特勒和毛澤東這三個個性相似的歷史人物串連在一齣戲中,
除了這部戲外, 王生善還計劃為諧星許孝舜,
郭子乾等量身編導一系列電視感傷喜劇,
希望為電視喜劇帶出新風格。 創作對於王生善來說,
是永遠沒有休止符的。﹝站長按:此稿發現於王故教授遺物中,讀後深受感動,只是作者不詳,希望有知情者,能告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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